莊淑旂習醫返鄉 女兒靜芬問:妳找誰

【聯合報╱本報記者施靜茹、賴素鈴】



















以「防癌」、「坐月子」廣受歡迎的莊淑旂,在同是醫師的女兒莊靜芬眼中,是堅強而寂寞的母親;人生至此,她更能明白母親的執著。



人稱莊淑旂博士是「防癌教母」。她發願研究癌、預防癌的濟世事業,卻是早年父親與丈夫連續因癌過世的個人悲劇而開展的。


 



















十六、七歲時的莊淑旂,還不知道她往後將有波瀾壯闊的一生。


莊淑旂是光復後第一位女中醫師,並赴日取得慶應大學醫學博士學位,是那個時代的女性傳奇。她提出一系列食補的「坐月子的方法」、養身之道,被奉為圭臬,甚至形成現代的坐月子產業,莊淑旂的兒女幾乎都因她的養生事業而受惠。


 


在她的五名兒女中,三女莊靜芬走上母親留日習醫的路子。兩人合作的《怎樣吃最健康》,問世廿多年,仍是長銷書。總是笑臉迎人的莊靜芬不但是小兒科醫師,對文物收藏也有心得,曾在國立歷史博物館舉辦過銅鏡收藏展。母親卻可惜她愛好太多,分了行醫的心。


 


寡母坎坷行醫,莊靜芬的世界平穩多了,形塑她與母親不同的性格與際遇,也看到母親不為人知的一面。在這對母女以文雅台語進行的對談中,看到一個大時代的樣貌。


 


問:莊淑旂赴日求學,八、九年後才回台灣探親,當時上高中的莊靜芬不認得媽媽?


 


莊淑旂(以下簡稱旂):那時她問我:「歐巴桑,你是不是要找我阿嬤?」阿嬤(莊淑旂的母親)罵她:「三八,你老母回來你都不知道!」靜芬還辯說:「不對,我媽媽比我卡大漢(比我高),這個人比我還矮。」


 


莊靜芬(以下簡稱芬):媽媽出國時,我才小學四年級。這麼多年沒見,我沒想到她會回來。


 


旂:孩子小時候,大人真的不能離開;離開之後,大家的感情都很難顧得好。


 


芬:以前媽媽很摩登;後來她在日本吃盡了苦頭,那天回來她沒什麼打扮,跟以前差太多啦。


 


旂:我到日本時語言不通,又沒經濟來源,要找頭路也不簡單。我在台灣是醫生,到了日本,只好到大使館的外交官家裡,煮飯、打掃、洗衣服。思念孩子很艱苦。每天看到日頭暗了就難過,跑到屋頂天台大喊。


 


問:當時去日本是因為在台灣囤積中藥材觸犯「國家總動員法」,迫不得已?


 


旂:實在是說來話長,我不是囤積,而是為公賣局買藥材,買賣的量很大。軍法處長常來勒索,我媽媽拿金條給他,也不敢讓我知道,我氣到要告他,好在有人勸阻。


 


那時我帶著大女兒出國,是臨時決定的。後來才聽說,那個處長四處作惡被告狀,槍斃了。


 


問:媽媽不在,會不會覺得是缺憾?


 


芬:本來媽媽就忙,看不到她不會覺得有差別;但久了,會覺得身心都很寂寞。好在我人緣好,高中時便當每天都是一樣的菜,豆乾、紅蘿蔔、高麗菜;同學輪流跟我換便當,我覺得溫暖。


 


旂:以前我在家的時候,這些小孩,還弄了「組織」自己管自己(芬:就是家庭內閣,我是「內政部長」)。因為我白天要看患者,他們就分工,打掃、報告讀書成績、會計,各有人負責。


 


問:莊淑旂在丈夫過世後,帶著四個孩子,還懷著遺腹子,日子很辛苦吧?


 


旂:我忙到一分鐘都不能浪費。到日本前,一天要看一百個病患,和孩子很少有溝通的時間。小兒子(陳再生,從父姓)到診所來,看我在忙,就走了,連「我回來了」都沒法說。


 


芬:那時我們幾乎晚上才見面。她很嚴格,脾氣又不好,常常訓話、罰站、責打,對小孩子沒有稱讚。我想,她壓力太大,自己繃得太緊了。


 


大家都說媽媽很了不起,但她人性化的一面我比較欣賞。她很容易流淚,談以前怎麼辛苦,還是淚汪汪的。她很敏感,如果我們講到別人的媽媽如何,她就會反問:「你是在怪我不好嗎?」後來我都不敢講,怕傷到她,她很脆弱。


 


旂:要應付日子,沒辦法。先生生病時,都是借錢買藥,人家來討債,我從早忙到晚,想要早睡也不行。手上那麼多事,只能揀重要的來做。


 


芬:她那麼早先生就沒了,長得又漂亮,多少人要追她、暗戀她,她都拒絕了。


 


【2007/06/05 聯合報】








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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